【霹雳 日月】折桂 之百代忠烈 六


六、注意你很久了


素还真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声名远播。七岁时解破悬空棋盘三十年无人可破的残局;八岁与百韬略城城主切磋兵法,城主小胜一筹,十岁再论,鬼谷藏龙自愧不如;十一岁布九曲连环计,配合白道擒杀为祸武林的大阴谋家鬼隐;十三岁得沾血冰蛾,于试剑石留下剑痕,是留痕试剑石的高手中年纪最轻的一个;十五岁离开素家,游历江湖,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开始了他惊涛骇浪的江湖生涯,一身惊才绝艳的本事,为无数人欣羡的同时,也让无数人叫苦不迭。

“日才子”这个名号最初不知是谁叫出来的,用来指代素还真,十足贴切。此人才高八斗自不待言,丰功伟绩数不胜数,又是高门大户出身,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没学会过什么叫低调,走到哪儿都跟一轮会发光的小太阳似的,招摇得令人牙痒。

他不缺钱,出手一掷千金,信鸽脚上绑的都是薄得像纸一样的金叶子。他住最好的屋,喝最好的酒,交最好的朋友,身边从不缺对他青眼有加的美人。曾有人开玩笑说,江湖像个大泥塘,人人都在其中挣扎着摸爬滚打,费尽全力只为爬上人生巅峰,谁晓得上去一看,发现有人一生下来就站在巅峰上,那个人就叫素还真。

这样一个人,如果他恰好还长得很好看,似乎就真的找不出什么缺点了。

谈无欲端详着眼前的素还真,不得不说,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寻常男子,若能被形容为“面如冠玉”,那便是极英俊的相貌,到他这里,玉前面还得加上限定语——那一定得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他的五官比例生得非常好,明眸皓齿,鼻梁高挺又不失秀美,眼中永远闪动着慧黠的光芒,配上一对极有特色的漩涡眉和一头似云如瀑的长发,这么盈盈一笑,端的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面对这样一个人,谈无欲却不见欣赏之情,他沉着眉,冷着一张脸,冷冰冰地问:“我该叫你素还真,还是百炼生?”

叫花子百炼生跟天子骄子素还真,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丁点共同点。但若说谈无欲先前只是怀疑,见到眼前这人之后,七分怀疑就变成了十分确信。百炼生就是素还真,他们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出共同点,除了那双眼睛。眼睛的轮廓并不相似,可眼中那种忽闪忽闪的笑意带来的那般惹人生厌的感觉却是一般无二。

“那就要看月才子更愿意叫我百炼生,还是素还真了。”素还真笑着回道。谈无欲打量着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谈无欲。谈无欲是头一次见到素还真,素还真却不是头一次见到谈无欲,但每次见他,这个少年似乎都能让他看到一些崭新的东西。

素还真头一次见到谈无欲,是在三年前。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离开一方名不见经传的山门,步入江湖,不动声色地破解了一桩悬案。当时他顺藤摸瓜,也已找到幕后黑手,找上门去发现被人捷足先登,一时之间,他的心情堪称奇妙。

那是个清瘦的少年,皮肤泛着稍显病态的苍白,面颊消瘦,衬得下巴尖刻、颧骨很高。他当时把自己完美地隐藏在很难为人觉察的阴影里,呼吸也敛得很轻,少年仍似发现了什么,一眼瞥来,眼风冷得似刀。

若是当时他走出去,他们就能提早三年见面,但他没有。少年解决完一桩事,不爱节外生枝,就那么冷冷一瞥,像是给出了无声的警告,转身便走。

他没有跟上去,少年走后很久,他还在回味那一瞥。

那是一双过于漂亮的眼睛,深邃与清澈在那双眼中完美地融为一体,眼尾斜挑,眸光似冰面般通透,一眼望来,诸天星辰仿似落在其中,他见过最美的黑水晶与之一比也相形失色。少年的气质是清冷而锋利的,像一柄出鞘的剑,敛去视线的刹那,纤长的睫羽垂下,在面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那些孤绝和冷厉就都不经意地化去,变成一片柔和的羽毛,轻轻自他眼前飘过,羽尾扫过心口,留下一丝莫名的悸动。

第一个叫出“日才子”之名的不知是谁,第一个说出“月才子”三字的,却是素还真。私底下有人问过他,你是“日”,他为“月”,月光永远不及日光耀眼,你是在暗指他不及你吗?素还真淡淡一笑,答道:“非也。日头再好,也只能辉耀半日光景,月光之下,是太阳照不到的另一半天。”

他想,若是有这样一个人能成长至与他比肩,那该多么有趣?天底下糟心的事、糟心的人太多,有趣的却只有那么一两个,他又怎肯轻易放过?

如今,这个人站在他眼前,四目相对,仍是那般清清冷冷。那是一弯新月,带着尖锐的梢,不似满月那般皎洁,只清清冷冷地悬挂在夜空中,惹人无限遐想。

素还真笑着将话说完:“若让我选,我当然更愿意选‘素还真’。”

“既是素还真,百炼生又是所为何来?”谈无欲走过来,与素还真隔着一张矮几坐下,姿态过于随意,全然不将自己当作是客,素还真不禁也稍觉意外,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更深的兴味。

素还真道:“百炼生自有百炼生的好处。若你昨夜看到的是素还真,今天还会找到这里来吗?”

一侧唇角浅浅勾起,谈无欲似笑非笑道:“若我昨夜见到的是素还真,忠烈王府炸开那时就不会搭理你,保证让你被火浪糊一脸,顺利地从素还真被炸成百炼生。”

“哈哈哈!”素还真笑道,“谈兄好风趣。”他手里拿着一支算筹,轻轻敲落在矮几上。

他面前的桌面上横七竖八地散开着一把算筹,适才谈无欲听到的“哗啦”声响就是这些算筹撒开的声音。谈无欲拾起一根,正正反反看过,见这算筹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竹签,一头刻着数字,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稀罕的地方,便抬眼看素还真。

自他进来,素还真的目光便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见他看来,又眉梢弯弯地笑道:“素某正算一道题,总是卡在其中一步过不去,正好谈兄来了,帮我参详参详如何?”

谈无欲闻言,不置可否,将手中算筹放在桌面一侧,自顾自道:“笏君卿死了。”说着又拿起一根算筹,敲在先前那根旁边,接着道,“死亡通告来自阴川蝴蝶君和黄泉赎夜姬,但谁都知道他们只是收银买命的杀手,背后一定还有主事人。”

他拿起第三根算筹,敲下:“阴川蝴蝶君接的生意从没有无疾而终的,但这一次笏君卿却不是死在他手里,也不是黄泉赎夜姬下的杀手,这单生意不知道该不该算他失手?幽燕征夫横插一刀是第一个变数,在蝴蝶君幕后的主使者之外,还另有一方势力同样想要忠烈王的命。”

“忠烈王府看似作风低调,实则一直位在风口浪尖,想要笏君卿命的人太多了。”素还真道。

谈无欲点了点头,拿起第四根算筹:“不论这第二方势力是何来头,幽燕征夫也没能杀了笏君卿。传闻说他死于毒杀,翳流的毒。”他将这根算筹也放在第一根左近,刚放下,就听素还真说:“翳流数支派系之间内斗多年,谁也不服谁,根基动摇不小,他们真的分得出精力来插手这件事吗?要知道,忠烈王府可不仅仅是一个忠烈王府啊。”

忠烈王府若只是一个忠烈王府,只要有本事,谁都可以轻言取之,但即便不论忠烈王府背后的武林白道,王府中所藏的那个秘密也足够让人不敢轻越雷池。牵一发而动全身,说的便是如忠烈王府这种至为敏感的存在,一个连自家事都没处理好的派门,敢轻易伸手扯动这根线头吗?

谈无欲道:“翳流虽然内斗不息,新近听闻黑派首领南宫神翳得一厉害人物相助,黑派势力渐居上风,已隐有将其他派系压制的风头。翳流位在南疆,距离中原遥远,传闻总是滞后,说不定黑派如今已经一统翳流,雷厉风行地开始染指中原,也非全无可能。”

“所以你认为,翳流确有嫌疑?”

“既说是嫌疑,就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昨夜我在忠烈王府外曾见到一个神秘人物,虽是相隔太远看不真切,但观其穿着打扮,隐约不似中原人士,说是翳流中人,未尝不可能。”

“嗯。”素还真点头,“那人我也见到了,的确可疑,但他从头到尾不曾靠近忠烈王府,即便真是翳流中人,隔空下毒未免匪夷所思。”

“若有人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往一壶酒里下毒,那这人本事旷古绝今,他想杀谁都该能手到擒来,未免可怕得有些过分了。”谈无欲又拿起一根算筹道,“此事若是翳流所为,手法且不论,翳流必会有后续动作,静等便知分晓。若不是……”他将这根算筹也与之前那些放在一起,“就还有第四方势力,躲在暗处,悄无声息地抢在所有人之前,要了笏君卿的命。”

一夜之间,一座忠烈王府,笏君卿一条命,究竟牵动了多少势力?

素还真终于将目光自谈无欲面上移开,看向那被摆在一旁的一堆算筹,问道:“谈兄觉得,豁青云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啊,”谈无欲略一掀眉,“这个人看似清可见底,毫无城府,实则绝不简单。我一入丹阳城,他便跟上了我,可见他来得比我还要早些。那封死亡通告被钉在忠烈王府门匾上的时候,我恰好在丹阳附近,当日便赶了过来,他比我更早出现在这里,若不是巧合,就很难不让人有所猜测。”

“那你觉得是巧合吗?”

“你怀疑那死亡通告跟他有关?”谈无欲反问道,问完又兀自摇头,“豁青云是剑子仙迹的徒弟,若是从一开始就牵扯在这件事里,莫非你想说笏君卿之死的主使者,剑子仙迹也是其中之一?”

这就有点耸人听闻了。剑子仙迹在道门中辈分极高,算是白道中流砥柱般的人物,虽是逍遥散人之身,不属于任何门派,各门各派纷纷都卖他几分面子,豁青云也因此沾光,行走江湖时多了不少便利。这样一个堪称白道标杆的人物若是忠烈王府事件的幕后黑手,那这江湖还能有片刻安宁吗?

素还真道:“我倒是不疑剑子前辈为人,但你所见的豁青云,真的是豁青云吗?”

“哈,”谈无欲轻笑一声,“你当人人都是百炼生?这般疑神疑鬼,天底下还有一张信得过的脸吗?你不如看一看,你面前坐的可真是谈无欲?”

素还真笑道:“不用看,我面前坐的自然是谈无欲。不过谈兄对豁青云如此回护,倒是令我意外。”他说着,目光再次投注在谈无欲身上,隐有深意。谈无欲淡淡瞥过,道:“我并没有回护他,就事论事而已。我不否认他有可疑之处,但他身上的疑点不会比当时在场的任何一人更多,实无必要单独强调。”

“嗯,这话倒是没错。”素还真同意道,“包括你我在内,此时此刻,并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是清白的。”

“你在怀疑我吗?”谈无欲拿起新的一根算筹,却不放下,只拿竹签一头轻轻点着桌面。

“你也在怀疑我,不是吗?”素还真反问。

两人相视,一个微笑,一个冷哼,各自不动声色地将此节略过。

谈无欲将手里的算筹放下,与之前那堆稍微隔开一些,道:“凶手是谁,或者说,试图成为凶手的都有哪些人,姑且不论。这点早晚会水落石出,想必你也不会死死纠缠在这上头不放。那么我们来说说第二件事,也是大家更为关心的问题,忠烈王死了,忠烈王府烧了,王府中牵动各方视线的那个东西,如今又落在谁手里?”

他放下算筹,手指却没有自那上面离开,看定素还真道:“素还真,风云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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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互吹~

小谈务实,不会顾着打人,先较量(互吹)一番才是真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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